我母親說,女人都有兩個家。一個是夫家,另一個是娘家。可我從小母親就不曾帶我回南方的娘家,至於北方的婆家,我更不敢問。因為連母親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一個怎麼樣的地方。
但是我卻時常做一個夢,夢裡有層層疊疊的山 ,有一條河流,一間客棧,好多商人旅客,好多畜牲馬匹。還有一棵火紅的樹花。說這話的時候,母親總會大喝...不要說,不許胡說。可是我真的沒胡說啊!我很清楚那地方叫「汴州」
20歲那年,我生了怪病,20多天高燒不退,中西名醫看盡仍不見起色,神婆驅邪也毫無效果,母親為我擦身,施粉描眉,梳髮插花。換上我最喜歡的湖綠色洋裝。還訂了最好的棺木,心理做了最壞的打算。那晚母親沁著淚,緊握著我冰冷的手,娓娓道出20餘年心裡的秘密。
父親當年死於沙場,母親與親人離散,孤寡一人,雇工伐木割草,鑿石造屋,在汴州後山坡開起一家客棧, 雖女流之輩,但因待客有道,加上商旅眾多,倒也生意興隆。那一年,許州趙季和,來至東都過夜宿焉。因當夜並無其他旅客,季和酒後失態,一時貪念母親姿色,夜裡強摘花朵。母親受辱羞愧哀嚎痛哭,旋即變成一隻母馬,季和知錯,牽著變成馬的母親 日行百里祈求仙人解咒。只是季和並不知道已有一血肉之塊已在母馬肚子生長。
復1年,行經荊江江頭,遇一婦人抱著一個甕子, 在江邊汲水.懸崖一片削青, 江水萬丈瑩澈,婦人把滿眼的山清水璧往甕子裡一舀,便負甕而去。 一瞬間,所有美景彷彿被她一拔而盡.奇怪的是,山不減青 , 水不減綠,婦人也轉眼消失無蹤。
季和雖疑惑,仍汲水給馬兒解渴。剎那母親變回人樣,即飄然遠去。當夜 , 季和遭河水沖走,下落不明。我也在秋月如水的夜裡誕生。聽母親說,那夜,河流都給染紅了。
大病初癒之後,我又重複做同樣的一個夢,夢中,一壯盛梅樹開著血艷般的紅花,每當我經過,總有幾朵花落我肩頭,落我臉上。似乎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甚至醒來時枕邊還聞得到幽幽的花香。多奇妙的夢境啊,那夢境祥和、靜謐、溫馨。不解的是,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日子迤迤邐邐過了一冬,我回到出生地「荊江」,夜宿附近的碧桃村。 當夜難以成眠。似乎窗外隱隱約約有熟悉的人,是誰?是誰?沒人回答我。我心慌的打開房門,抬頭,新月如眉,高掛穹蒼,山風苒苒,真是一個好月夜。
月光中我突然看見我夢裡的樹,一樹血艷般的紅色花朵,它是拚了怎樣的力氣才開出這一樹血花來的啊?我望著它淚流滿面。走上前去,走到樹下撫摸著它,親吻著它,似乎感覺樹的心跳。忽然之間千百朵怒放的紅梅如雨而下,落在我臉上,身上。像生死不渝的緊抱著我,我仰起臉在花雨中痛哭。我終於,終於瞭解一件事,這棵樹,是前世前世我最親的人。而我此生,也將與這棵樹同生共死 。
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
漸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常存
或許,這世界,這人間,真有生生不息的傳說
3 則留言:
唉 真情滿溢 文筆細膩又動人
要持續呀 讓我们能有幸的不斷的能欣賞到佳作
驚艷之作!
真是美麗動人的文章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