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 阿母 和我

                        11月19日淡水社大教室，窗外雨聲滴答不止，似也敲響倒數萬里路。

宿命

          民國28年，祖父僅有的兩個兒子分別在南洋與日本當兵，獨留他的大媳婦與兩個未滿3歲的孫子一起過活。在一場戰爭， 祖父收到日軍方告知，他的大兒子為日本帝國犧牲了生命。祖父以電報速招回在南洋的小兒子。回台的小兒子在他父親命令下，和他的大嫂送作堆。並千萬囑咐要善待照顧大嫂與及大哥留下的一男一女孤兒。
        小兒子當時在艋舺已有青梅竹馬的女友，但是父令難違，父令如山，即便萬分難奈，也只得遵從，倆人於是生活一起。之後也陸陸續續多了3男一女。我，就是最小的那個女兒 。

家變


        父親遵守祖父遺願，照顧他當年的大嫂〈我的母親〉，4個兄長除了三哥不愛讀冊之外，其餘都讀到高中及專科程度， 父親也是一個聰明的生意人，在母親和家人努力下，短短十餘年冬，家中經濟也轉小康。
       大哥婚後有一大段時日 母親常聽到許多鄰居的斐言流長，〈萬居ㄚ嬸 恁大媳婦做生意的時墫都偷藏私房〉母親暗中觀察後發現真相，慚愧心痛，自覺對不起父親。
      終究紙是包不住火的，父親盛怒之下，對著大哥說了重話「你死出去！你不是我親生的兒子，我不是恁老爸」那一晚，我夜校下課回家，見母親哭紅了眼睛，蹲跪地上擦拭父親發狂摔破整籃的雞蛋殘局。不久，兄嫂搬離家，母親憂勞成疾，1年後也因心臟病離開了我們。直到了出社會，才發現戶口名簿上子女謂稱我由「次女」改為「長女」

母親

       母親善良嫻淑，以誠待人，不曾與鄰居口角。更多的是默默資助別人。 母親以燭，以光，以熱細心照顧一大家子的人，對父親的付出除了愛，還多了感恩的心。感謝 父親沒讓他們母子3人流露街頭，更甚是以出賣身體來養育孩子。母親是那個時代悲哀的產物，是宿命?是無奈?是幸或不幸?都只因她是女人


       母親喜歡蒔植花草，在巷子後面，有桂花、薔薇、百合和茉莉以及曇花...那是她的秘密花園。我現在想起， 母親對花沉思時，是否有落花猶在，人面知何處的感傷? 母親尤其喜歡在耳後簮一朵玉蘭花或茉莉花，所以小時候我喜歡趴在 母親背後，聞那幽幽的花香。   母親走的極早，就在我懵懵懂懂的17歲。因此對她的思念，只能偶而在路邊買一串玉蘭花。聞香思親。 


父親

       父親脾氣不好，兄嫂們都不喜歡他和相處，所以在我還沒結婚前8年，以及 父親終老前5年，都與我同住。父親也極有女性緣，母親走後 父親身旁不乏女性朋友。是兩情相悅或金錢交易，我不盡知，只明白金錢散盡，閑花野草也一拍兩散。
          父親很幽默，有一年夏天蚊子特別多，父親拿著殺蟲劑，興沖沖走過來對我說，這瓶進口的滅蚊液真好用， 噴一下蚊子不能飛就掉下來，而且味道又香，記得過兩天再買兩瓶回來。我一看，天啊！原來失蹤好幾天的髮香水(現在都稱定型液)被 父親拿去當殺蟲劑
       父親一生真正愛過的女人有3，一是母親，二是同情轉愛情的阿姨，還有一位是 父親在老人大學認識的同學，這阿姨80出頭，總是臉帶笑容，以崇拜的眼神望著我 父親，聽  父親講古。並且說著我都聽不懂的日本話。我永遠都記得那一年，在阿姨的告別式，父親柱柺杖一路跌跌撞撞，老淚橫流送她最後一程。 那一年我 父親85歲。人生相遇不恨晚，有友若此，足了！

關於我

            我不確定我的童年是否快樂。在重男輕女的3.40年代，雖然一直是 父母親從小備極護呵的寶貝女兒，但也一直到國小畢業才擁有第一扇門，第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  父親總是說，女人無才便是德，我感謝二哥的鼓勵16歲的我才又重拾讀書樂。
     父親空有4個兒子，年老病痛卻無子願侍奉。最後我和先生接回家照顧，5年來，先生無微不至的付出，終究撫平 父親內心悵然。這5年來雖辛苦，但卻是我們一家5口最幸福的時光。
         先生是個古意人，父親曾說..他是絕種動物。他隱諱著自己身體病痛，等我和孩子發現，已經病入膏肓。愛我的兩個男人相繼離開了我之後，大女兒也有好歸宿，於是我對小女說..趁著我身體還健康，去實現妳背包客的夢想吧。家裡一下子少了4個人，雖不特別感到寂寞，但是月亮來臨的時候，總會喚出不在身旁人的名子。
        如今年逾耳順，回頭盡是浮草枯葉，前塵往事已如煙。不思八九不如意，珍惜一二世間情。感謝曾經幫助及折磨我的人，讓我有所增長。我想人生應是如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