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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1月30日 星期三

阿爸 阿母 和我

                        11月19日淡水社大教室,窗外雨聲滴答不止,似也敲響倒數萬里路。

宿命

          民國28年,祖父僅有的兩個兒子分別在南洋與日本當兵,獨留他的大媳婦與兩個未滿3歲的孫子一起過活。在一場戰爭, 祖父收到日軍方告知,他的大兒子為日本帝國犧牲了生命。祖父以電報速招回在南洋的小兒子。回台的小兒子在他父親命令下,和他的大嫂送作堆。並千萬囑咐要善待照顧大嫂與及大哥留下的一男一女孤兒。
        小兒子當時在艋舺已有青梅竹馬的女友,但是父令難違,父令如山,即便萬分難奈,也只得遵從,倆人於是生活一起。之後也陸陸續續多了3男一女。我,就是最小的那個女兒

家變


        父親遵守祖父遺願,照顧他當年的大嫂〈我的母親〉,4個兄長除了三哥不愛讀冊之外,其餘都讀到高中及專科程度, 父親也是一個聰明的生意人,在母親和家人努力下,短短十餘年冬,家中經濟也轉小康。
       大哥婚後有一大段時日 母親常聽到許多鄰居的斐言流長,〈萬居ㄚ嬸 恁大媳婦做生意的時墫都偷藏私房〉母親暗中觀察後發現真相,慚愧心痛,自覺對不起父親。
      終究紙是包不住火的,父親盛怒之下,對著大哥說了重話「你死出去!你不是我親生的兒子,我不是恁老爸」那一晚,我夜校下課回家,見母親哭紅了眼睛,蹲跪地上擦拭父親發狂摔破整籃的雞蛋殘局。不久,兄嫂搬離家,母親憂勞成疾,1年後也因心臟病離開了我們。直到了出社會,才發現戶口名簿上子女謂稱我由「次女」改為「長女」


母親

       母親善良嫻淑,以誠待人,不曾與鄰居口角。更多的是默默資助別人。 母親以燭,以光,以熱細心照顧一大家子的人,對父親的付出除了愛,還多了感恩的心。感謝 父親沒讓他們母子3人流露街頭,更甚是以出賣身體來養育孩子。母親是那個時代悲哀的產物,是宿命?是無奈?是幸或不幸?都只因她是女人


       母親喜歡蒔植花草,在巷子後面,有桂花、薔薇、百合和茉莉以及曇花...那是她的秘密花園。我現在想起, 母親對花沉思時,是否有落花猶在,人面知何處的感傷? 母親尤其喜歡在耳後簮一朵玉蘭花或茉莉花,所以小時候我喜歡趴在 母親背後,聞那幽幽的花香。   母親走的極早,就在我懵懵懂懂的17歲。因此對她的思念,只能偶而在路邊買一串玉蘭花。聞香思親。 


父親

       父親脾氣不好,兄嫂們都不喜歡他和相處,所以在我還沒結婚前8年,以及 父親終老前5年,都與我同住。父親也極有女性緣,母親走後 父親身旁不乏女性朋友。是兩情相悅或金錢交易,我不盡知,只明白金錢散盡,閑花野草也一拍兩散。
          父親很幽默,有一年夏天蚊子特別多,父親拿著殺蟲劑,興沖沖走過來對我說,這瓶進口的滅蚊液真好用, 噴一下蚊子不能飛就掉下來,而且味道又香,記得過兩天再買兩瓶回來。我一看,天啊!原來失蹤好幾天的髮香水(現在都稱定型液)被 父親拿去當殺蟲劑
       父親一生真正愛過的女人有3,一是母親,二是同情轉愛情的阿姨,還有一位是 父親在老人大學認識的同學,這阿姨80出頭,總是臉帶笑容,以崇拜的眼神望著我 父親,聽  父親講古。並且說著我都聽不懂的日本話。我永遠都記得那一年,在阿姨的告別式,父親柱柺杖一路跌跌撞撞,老淚橫流送她最後一程。 那一年我 父親85歲。人生相遇不恨晚,有友若此,足了!

關於我

            我不確定我的童年是否快樂。在重男輕女的3.40年代,雖然一直是 父母親從小備極護呵的寶貝女兒,但也一直到國小畢業才擁有第一扇門,第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  父親總是說,女人無才便是德,我感謝二哥的鼓勵16歲的我才又重拾讀書樂。
     父親空有4個兒子,年老病痛卻無子願侍奉。最後我和先生接回家照顧,5年來,先生無微不至的付出,終究撫平 父親內心悵然。這5年來雖辛苦,但卻是我們一家5口最幸福的時光。
         先生是個古意人,父親曾說..他是絕種動物。他隱諱著自己身體病痛,等我和孩子發現,已經病入膏肓。愛我的兩個男人相繼離開了我之後,大女兒也有好歸宿,於是我對小女說..趁著我身體還健康,去實現妳背包客的夢想吧。家裡一下子少了4個人,雖不特別感到寂寞,但是月亮來臨的時候,總會喚出不在身旁人的名子。
        如今年逾耳順,回頭盡是浮草枯葉,前塵往事已如煙。不思八九不如意,珍惜一二世間情。感謝曾經幫助及折磨我的人,讓我有所增長。我想人生應是如是觀。

9 則留言:

Winston Lo 提到...

麗美
如妳回憶一生的過去 從出生到老 雖然遭遇有如此坎坷的家變 男人的離去 但母親受兩個男人的緣起緣滅而多添3男一女 受恩於這個爸爸 母親轉化為善良待人更愛護別人 直接潛移默化的影響妳的一生
妳偌妳母 母親的堅忍不拔中流砥柱 遺留給妳
妳不愧是最美麗的女人
女人心目中的好男人百百種 但有甚麼樣的女人就有甚麼樣的男人
但甚麼樣的男人就不一定有甚麼樣的女人 好丈夫的男人總是被女人牽著鼻子走 當今社會多數女人是感受不到也不會承認的
有個性的男人總會是孤獨寂寞的
女人總是說 開始總是不會結束的 男人如此說
缺憾才是最完美的

匿名 提到...

歷史戰爭的悲劇留下許多可歌可泣的家庭的悲歡離合故事.50年代女人是沒有社會地位的.有一句(油麻菜子命)來砥礪著女人妳就是要任命.妳牴觸了.就是壞女人.連女人也攻擊妳.外來的政權.外來的文化教育.妳只要是女人妳就是要認命.由此可知麗美的媽媽是多麼的認命.多麼的無奈.當時的大男人主義之下.女人稍稍抵抗一定會換來拳打腳踢.吃飯男人先吃.重要慶典女人止步.男尊女卑多麼的不平等.麗美提到二哥的鼓勵她才完成學業.可知道當時提倡女子無才便是德.是什麼歪理ㄚ.還好二哥明智.時代的悲劇我們要唾棄它.不應該再為歷史背包袱.應該活出自己的一片天空.麗美妳是善良人.更希望妳是一個有善知識的人.宇宙是公平的.共勉之...在女性文學裡盡量的發揮妳的文學創作.共分享.忘掉妳的不快樂.展開妳燦爛的笑容ㄛ...

劉小白兔 提到...

這麼好的文章!這麼好的回應!
麗美和文德的文曲

Unknown 提到...

看完各位的留言,今晚將淚濕孤枕。今夜的階前雨,也勢必點滴到天明。我會堅強的。謝謝

淡月 提到...

人的一生也許無法掙脫所謂的宿命
但起碼我們都在盡力營造自己的人生
或許眼前的境 未竟理想
不去想過多 充實每一天
一本書 一隻筆
學著與孤獨共處
另闢一條孤獨的美學
活出孤獨的喝采
記住喔
莫忘了另有孤獨的人
等著共同為伴呢

上善若水 提到...

看著你的獨照 看著你的文章
妳的笑容及隻字片語
是會撼動人心的!!

Unknown 提到...

真實的人生是有著酸.甜.苦.辣多種滋味,既有傷心的眼淚,同時也擁有甘美的歡笑與甜蜜的愛情。雖然苦難挫折讓我傷痕累累,但..也豐富了我的人生。所以..人生就像茶葉蛋,有裂痕才入味。

匿名 提到...

好美的一句話...茶葉蛋要有裂痕才會入味.....

劉小白兔 提到...

殖民地社會婦女的文學
是美麗的婦女文學人權
母親的花園
以雄雄的玫瑰火燄
紀念屈服於國喪的舊情

每五十年就被異國統治一次的台灣
某方面來說
它是一個永遠是孩童的社會
每一次將屆成年
就是它的國土異主
文化歸零
重新學習的時刻
也因此
很少有一個社會像台灣
有這樣忍受空無的生命力
面對平地再起的活力

穿越官方版的語言思想和邏輯樣版
[家庭組織]和道統規則
只有活潑生動的婦女
可以納百川研究自己文明
又透過自己的膽識和見解
寫出以婦女生存為本體的幽微心境
這只有女性被放逐的經驗
是不曾為外界所知曉

時代的空無
接踵而來是女性命運的渦漩洄轉
不得不聽命的大時代巨壓
如國喪般的[重婚]婚禮
是在喪寡哀悽的一刻進行

就像回到太古文明
面對宇宙浩瀚的空無和史無前例
人的軔性是強悍的
母親的花園代表她內心一份對逝去情感的愛意澆灌
也代表雄雄的鮮花之溫柔火燄
紀念著自己初始純潔的摯愛
和人類共有的悲劇合為一體的不忍之情
巨匠於焉產生